■豬木的少年時代

 我、豬木寬至,昭和十八年(1943年)二月二十日於神奈川縣橫濱市.鶴見區生麥町一六八七番地出生,家中排行第九,父親是豬木佐次郎、母親是相良文子。

 我的父親在我5歲的時候就過世了。也因此,我小時候對於父親的印象跟記憶幾乎可以說是沒有。後來我才從母親的口中得知--原來父親是鹿兒島的出水市出身,熊本一中畢業之後又進入關西大學法學部就讀,大學一畢業隨即進入內務省擔任公務人員,二十三歲的時候就已經升至『警部補』的職務。

 有一次,父親在火車上偶然與一個同席的中年人聊天,結果兩人意氣相投,談得十分開心,當這名中年人得知父親的妻子已經因病過世時(豬木註:父親跟母親文子是再婚),想不到這名在火車上偶然同席的中年人竟然表示:『豬木先生,既然如此,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娶我的女兒呢?』 是的………這名跟父親偶然在火車上相遇的中年人………就是我的外公--相良壽郎。

 結果,我的父親就因為這樣的『因緣』而跟母親文子再婚了。老實說,當我從母親的口中聽到這段往事時,那個時候我的直覺反應是--『媽,妳是在開玩笑的對吧?』 因為,就算以前那個時代都是『媒妁之言、父母決定』,但是在這個世界上………會有人把自己的女兒隨隨便便就嫁給一個在火車上初次見面的陌生人嗎?就算聊天的時候再怎麼談得來,這種事情也實在是太離譜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當我想到外公他這個人的個性時,我突然又覺得:『如果是外公的話……說不定他真的會這樣作。』 關於我的外公相良壽郎的部份,這點在本篇的後半段會有詳細的介紹。

 跟母親再婚之後,父親辭去了警察的工作、並且自行創業作起了生意。由於鶴見區當時非常靠近川崎市的『工廠區』,因此父親便利用交通之便當起了『石炭商』。很幸運的,因為父親創業當時正逢戰爭時期,再加上父親自己也很有經商的手腕,因此父親不久便成為日本鋼管鍊製燃料的主要供應源,等到我出生的時候,我們家裡已經是相當有錢的富裕家庭了。

 戰後,在政治家.吉田茂(後來的日本首相)的邀請之下,父親投入了『日本自由黨』的結黨活動,不僅如此,父親還代表甫成立不久的自由黨參選橫濱市的市議會議員,雖然那次的選舉父親落選了,但是父親仍然積極的準備出馬角逐眾議院議員的寶座。然而,人生畢竟是無常的。昭和二十三年二月十日,我的弟弟.豬木啟介出生。結果父親隔天竟然就因為心肌梗塞的症狀而突然死亡。如果父親他沒有過世的話,我相信他一定有辦法選上眾議員、並且在那個極需要改革的時代成為一位『名留青史的政治家』的。

 我的兄弟姊妹總共有7男4女、共11人。我在家中是排行第9的六男。我的大哥(豬木健郎)跟二哥(豬木康郎)是父親跟前妻所生的。由於建郎大哥在二次大戰期間被征召到海軍戰艦『陸奧』上面服役,後來不幸在我出生那年戰死,因此我對於這個大哥根本就沒有什麼印象。

 父親過世之後,家裡頭的經濟支柱瞬間消失,再加上當時適逢戰後的『混亂期』、荒廢的日本百業待舉,通貨膨脹與糧食短缺的問題也很嚴重,光憑母親一個人實在很難獨力照顧10名小孩。在這種情況之下,母親便把我、三哥(豬木壽一)、還有三姊(豬木京)帶到外公家交給外公照顧。

 我的外公是居住在總持寺附近的一處高地之上。由於外公是江戶時代.熊本相良藩藩主的後裔,因此外公手中也繼承了不少前人所遺留下來的財產。事實上,當時光是外公所居住的房子就佔地600多坪,其中包括了100多坪的小平房、假山、水池、以及各式各樣的樹木。此外,外公還在廣大的院子裡頭種植了杉木、枇杷、桃子、柿子、無花果等等的果樹,每次一到了秋天,外公家的院子裡頭總是可以看到一大片又一大片的漂亮紅葉。

 正如同剛才在文章中所提到的,我的父親在我5歲的時候就過世了,也因此,我的外公對我而言就好像是『父親一般的存在』,當然在我的成長過程當中,我的外公對我的影響也是很大的。

 說到我的外公………嗯嗯嗯……該怎麼形容呢? 講得好聽一點是『胸有大志的豪傑』,講得難聽一點是『不切實際』、『整天只會空談夢想』的投機客。總而言之,外公他是一個『個性極端』的人。雖然我常常聽到有人在批評外公,說他是『敗家子』、『坐吃山空』、『土豪流氓』等等之類的話,但是外公並不以為意。相反的,外公還常常把他的觀念灌輸給我們這些孫子,例如『作人要有夢想』、『不要當一個心靈貧窮的人』、或者『就算要當乞丐也要當世界第一的乞丐』等等的東西。

(魔王:『就算要當乞丐也要當世界第一的乞丐』?魔王好像在某部電影裡頭聽過這句話………)

 總之,外公的意思就是說--男人不管作什麼事情都要『作第一名』,不管幹那一行都要成為世界知名的人物。結果搞到後來,每次當我們兄弟在聊未來的夢想時,我們常常就會說:『我以後要當石油王!』、『我以後要當牧場王!』、『我以後要當飛機王!』什麼什麼的,反正不管誰的夢想是什麼,在夢想的後面再加一個『王』字就對了。說起來有點不好意思,即使到了現在,我的兄弟裡頭還是有人會用這種語氣講話哦,真是傷腦筋啊………(笑)

 小時候的我……老實說是一個既不起眼、而且腦筋跟動作都很遲鈍的孩子。不管人家講什麼,我的理解能力都很差、而且日常生活的一舉一動也實在是慢得可以。到了後來,我的兄弟姊妹們甚至還給我取了一個外號叫『笨寬』。

 現在回想起來……這個外號或許真的很貼切也說不定。因為在我的記憶裡頭,我對於自己的童年時代幾乎沒有什麼印象。那種感覺就好像是『記憶之上還籠罩著一層灰色的霧』一般……。特別光輝的回憶?令人高興的事?讓人雀躍的記憶? 嗯嗯嗯………沒有。與其說是『沒有』,不如說是我想不起來。我猜想,我小的時候可能不只是行動遲鈍而已、那個時候的我……或許連心智的發展也比別人緩慢也說不定吧?

 進入橫濱市立東台小學就讀之後,我在學校裡仍然是一個乖巧的、沒有自我主張的小孩。因為當時的我並沒有什麼比較突出的能力,相對的,我對自己也沒有什麼自信心。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的身高在入學之後卻突然快速的成長起來,等到我唸到小學五年級時,那個時候的我已經是全校身高最高的學生了。

 然而,就算身材長高了,『笨寬』終究還是『笨寬』,對於自己在學校的課業,我真的是舉雙手投降。在我們那個時代,每個學校的班級學生人數都是現在的一倍以上,而且教學的方式還是很傳統的填鴨式教育,換言之,老師根本就無暇顧及到少部份成績比較差的學生們。對我而言,『上課』真的是一件超級痛苦的事,當老師在課堂上滔滔不絕的講課時,我的心裡頭卻是想著『怎麼還不快點放學』、『我好想出去玩』等等的想法。至於老師在講台上所講的東西………我當然是一個字也沒有給他聽進去。(笑)

 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到我小學時代的後半,到了這個時期,就連反應遲鈍的我也開始有了『我是班上的成績劣等生』的『自知之明』。不過,我跟其他『成績不好的壞小孩』不同的是--我雖然成績很差,但是我並不『壞』,事實上,雖然我的身材很高、力氣很大、很會玩相撲,但是我這個人很討厭爭吵、當然我也不會運用暴力去欺負別人、或者跟別人打架。

 唯一一次的『例外』,是發生在我小學5年級的時候。那天外公正好叫我去幫他買酒,當我走到外公家附近的一處朝鮮部落時,我突然看有一群小孩子正在欺負一個朝鮮部落的女孩。那群壞小孩不斷的嘲笑朝鮮女孩的衣服很髒、或者身上有大蒜的臭味什麼什麼的,而那個女孩子只能無助的一直流淚。這樣的情況看在我的眼裡,當時我立刻就火冒三丈的跟他們大幹了一架。坦白講,那時候的我其實壓根就沒有想到『這是種族歧視的不好行為』,我只是因為看不慣別人『欺負弱者』,所以我才介入,理由說穿了就是這麼單純。

 小學畢業後,我進入橫濱市立寺尾中學就讀,此時我的身高已經長到180公分,在寺尾中學已經是全校最高大的學生了。但是跟在小學時代一樣,每次到了上課的時候,我總是沒有在認真的在聽老師講話,不僅如此,國中時代的我更是變本加厲的『每堂課都睡覺』、『每次考試都交白卷』、以及『上到第3節課就開始吃便當』。諷刺的是,當時我的班導師大概是已經認定『我沒救了』、或者『我是壞學生』還是什麼的,總之對於我的這些行為,老師從頭到尾都沒有講過半句話。(苦笑)

 除了讀書不行之外,我在運動方面也很差勁。雖然我一入學就因為自己的身材很高而被拉攏加入籃球社,但是長得高並不代表運動神經就很好。事實上,雖然我的體力還不錯,但是我的反應跟動作卻都很遲鈍。結果可想而言,籃球社的學長們也開始認為我在『擺爛』而對我很反感。最後,我終於在國中2年級的時候因為跟學長發生爭吵與打架的事件而黯然退社。後來就讀於縣立鶴見高中的四哥(豬木快守)覺得這樣子不行,於是他便跟他們班上的老師商量、看能不能讓我在課後之餘一起參加鶴見高中的田徑社、以免我變成『讀書不行、運動也不行』的大廢人。

 很幸運的,四哥的老師答應了。但是在田徑項目裡頭………我跑步的速度很慢、跳也跳不高、經過『消去法』的重重刪除之後,最終的項目就只剩下『鉛球投擲』一項了。記得當我從老師的手中第一次接過鉛球時,我立刻就對這顆小鐵球的沈重(4公斤)感到十分驚訝。不過,由於我對自己的強壯跟腕力很有信心,因此當時我心想:『我一定可以丟到很遠的地方去的。』

……『咚!』的一聲,鉛球掉落到我的腳邊不遠處。

咦?奇怪………距離跟我原本預計的不一樣耶? 不可能,如果單比力氣的話,我絕對不會輸給任何人,再丟一次!

『咚………』

還是一樣、完全飛不遠嘛!怎麼可能………再丟一次! 還是不行、再來一次!這樣也不對、再一次…………

 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此時我才發現………我已經徹徹底底的迷上鉛球了。這種感覺還是第一次,那是我的人生當中第一次有這種『想要作到什麼』、『想要達到什麼目標』的心情。是的………小孩子就是這麼不可思議,你常常會因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獲『啟示』、進而讓你整個人『完全覺醒』。原本蒙上一層『灰色之霧』與『劣等感』的豬木寬至少年時代,如今卻因為一顆小小鉛球而變成『鮮艷又彩色的人生』,不要說我很意外,就連我的四哥跟他的高中老師也覺得很不可思議。

 總而言之,從那一天開始,我每天放學之後都會跑到寺尾中學的操場上、然後面向富士山一直練投鉛球。剛開始的時候雖然投得很糟糕,但是隨著投球次數的增加,鉛球的飛行距離多少還是增加了一點。雖然記錄上只有1公分、2公分左右的進步,但是當時的我仍然自信滿滿的想著:『你們等著瞧吧,總有一天我會把這顆鉛球給丟到富士山山上去的!』

 於是乎,豬木寬至這個人終於覺醒了。在此之前我所欠缺的人生光輝、乃至於活著的充實感等等,這些東西我全部都在這顆4公斤的小鐵球當中獲得了『補足』。甚至,後來我之所以會踏進職業摔角這一行………其原因多少也跟鉛球有一點關連哦…………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的身材很高大的關係,某日突然有一位名叫『嗚戶』的相撲師父來到外公的家中、並且向外公提出了『希望讓我入門相撲部屋、進而成為職業相撲力士』的請求。老實說,在我們那個時代,只要你是一個男孩子,基本上沒有人不喜歡相撲的。但是喜歡相撲是一回事,要我成為相撲力士………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因為在我的心目中,我覺得『摔角』比『相撲』有趣了。

 是的,在當時,日本的職業摔角已經開始在電視上進行實況轉播了。雖然外公家裡並沒有買電視,但是因為外公家隔壁正好住了一名『電視技工』,因此每到了摔角節目的播映時間,我跟外公都會跑到這位鄰居的家中一起觀看摔角比賽,當然我跟外公也都看得很興奮、很入迷。

 現在回想起來,由力道山所率領的『日本職業摔角』(日本PRO)之所以會有這麼超高的人氣,坦白說是有其『歷史因素』在的。當時在日本PRO登場的外國摔角手--例如夏普兄弟等人,他們在擂台上所展現出來的形象幾乎都是『卑鄙無恥又小人至極的美國佬』,而力道山則是以一副『正義英雄』的姿態、然後在擂台上堂堂正正的痛扁那些『反派角色』。對於在第二次世界大戰當中吞下敗戰的日本國民來說,力道山簡直就是一掃日本敗北屈辱、並且帶給日本人『希望感』與『勝利感』的英雄人物………不!甚至是像『神』一樣的存在。

 當然,我跟外公也是以這種的角度來看力道山的。如果那個時候的我並不是國中生、而是年紀更大一點的少年的話,坦白說我一定會立刻前往日本PRO請求入門。然而,就在我國中畢業之後,此時卻發生了一件影響我日後人生命運的大事-----『豬木家.巴西海外移民』

■邀請豬木父親一起成立『日本自由黨』的前日本首相.吉田茂

 吉田茂,1878年東京市出生,曾於1936年~1939年之間出任日本駐英國大使。1945年,吉田茂因主張『日本軍國主義已經給日本人民帶來太多苦難』、『日本應該早日向盟軍投降』等等言論而被捕入獄,獲釋之後又轉任幣原內閣外相。

 二次大戰結束後,吉田茂成立『日本自由黨』、並成為日本戰後第一位首相。在他執政的7年之間,吉田茂在內政上陸續實施了農地改革(耕者有其田)、振興經濟、9年國民義務教育、巴西海外移民等等制度、解決了日本長期以來的通貨膨脹與糧食短缺的問題。 此外,吉田茂在外交方面也奉行『國家利益至上主義』,在他『略嫌爭議』的外交手腕運作之下,日本在戰後隨即跟美國簽訂『舊金山和平條約』、『美日安保條約』、『日本國和平憲法』等等的文件,確保了日本在戰後的基本國家定位,是帶領『戰敗國.日本』重新站起來的當代政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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